李师太到底是和各种学生打交道惯了，眼神直接从林子峰脸上掠过落到了赵茜茜脸上，然后微微一笑。
“和朋友来玩？”
赵茜茜倒吸一口凉气，挣扎道，“是同学…”
李师太看向林子峰，“给你们班发的卷子写完了吗就出来玩？”
林子峰似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，虽然卷子没写，但是老师既然问起来了，那自然要说写了，于是连连点头。
“已经写完了。”
李师太有个习惯，就是同时带两个班的时候，喜欢把进度调成一样，所以这次国庆假期发给学生的卷子也是一样的，所以当她问出第二张卷子最后一题难不难时，赵茜茜偷瞄着林子峰急得头都要大了。
“还行吧！”林子峰瞎编道，“做起来确实费了点时间。”
赵茜茜两眼一翻，完了。
因为排版的失误，第二张卷子的最后一题和第一张的最后一题完全一样。
看着李师太为了忍住喷涌而出的怒火，气得深呼吸了好几次，赵茜茜捏着衣角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种场面了。
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，眼镜张犹如救世主一般地拿着奶茶走了过来。
“是茜茜啊？怎么样，玩得开心吗？”
眼镜张乐呵呵地看了三人一眼，拍了拍李师太的肩膀，“都坐下呗，站着干嘛？又不是在学校，不必拘谨。”
说完扫了桌面一眼，发现桌子上还有好几杯没喝完的奶茶。
李师太倒是没发现这个，反而是因为看到有学生见到她和眼镜张约会，为了掩盖住自己的尴尬，先发制人的问起了学习情况。
此刻眼镜张的手刚搭在她肩膀上，她就立马甩开了，然后瞪了眼镜张一眼。
“管好你们班学生。”
说完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。
剩下的三人互相看了一眼，眼镜张叹了口气，对林子峰说道，“把你的小伙伴都叫出来吧…”
林子峰意外道，“您…您怎么知道？”
眼镜张手指在桌面上扣了扣，自顾自地坐了下来。
林子峰这才知道，这群没义气的虽然人跑了，但是却没带走奶茶，于是拿出手机就给乔一涧打了个电话。
不一会，躲在外面的几人都回来了。
眼镜张见到周扬时还挺惊讶，然后转念一想，连赵茜茜也在，他来也不奇怪。
林子峰见人一回来就开始解释，“李老师真不是我气走的，她问我作业我都说我做完了。”
赵茜茜实在是无奈了，有气无力地解释道，“她问你的那题，印刷错了。”
林子峰一听，立马就瘫在了椅子上，“完了，往后的日子不好过了。”
乔一涧没理他，倒是小心翼翼地问眼镜张，“就这么让李老师一个人走吗？”
眼镜张也知道，现在的高中生，除了不开窍的，其余的见到他和李师太在这里一起喝奶茶，立马就能猜到他俩的关系，实在没什么好辩解的了。
于是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，冷静道，“离下一班渡轮还有一个小时，她走不了。”
此话一出，除了林子峰和刘淼，另外的人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，不愧是理科老师，逻辑思维实在是缜密。
眼镜张平时在学校就与学生关系比较好，此刻便坐着与他们聊了十来分钟，看着时间差不多了，嘱咐了几句后就先走了。
为了避免在渡轮上再次碰见，周扬一行人又在岛上磨蹭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才回的南泽岛。
周扬到家时天已经黑了下来，下了公车后他给赵茜茜发了条信息。
1:转班的事，没负担了吧？
刚走到楼道口那边就回了消息。
茜茜：没了，没想到他们是那种关系
周扬呼出口气，心里的负担一扫而空，虽然之前赵茜茜对乔一涧他们也抱有歉意，但是看今天的相处，她好像放下了。
上楼时他又翻了翻列表里寥寥可数的几人，最后指尖还是停留在了黑色头像上。
犹豫了一下，他还是点开头像，里面是贺译中午发来的表情包，狗趴在篮球上晃来晃去，也不嫌累…
周扬看着这个表情包，鬼使神差地点了一下，手机里立即跳出来了满满一屏幕的同款表情包，他皱了皱眉，正要退出去，自家的门突然被打开了。
“扬扬…”
母亲穿着睡衣，头发上还包着毛巾，显然是一回来就把澡洗了。
周扬“嗯”了一声，边换鞋边说，“今天和同学去了小山岛。”
母亲显然对他和同学出去玩这件事非常开心，连忙问道，“手里还有钱吗？妈妈再给一点你。”
周扬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，然后弯身摆放好自己换下来的鞋子。
“不用，我手里还有钱。”
母亲点点头，本想让他早点休息，目光扫了一眼卫生间，张了张嘴，没能说出话来。
周扬见状，便往自己房间走去，“玩了一天，今天的试卷还没写，我可能要晚点睡了。”
看着周扬进屋的身影，母亲轻声嘱咐，“明天要上学，累了就早点休息。”
房间里应了一声，随后房门就被轻轻掩上了。
周扬脱下外套挂在了门口，然后走到书桌前打开了台灯，他理了理桌面上的试卷，挑了几张出来。
除了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外，他每天都会给自己制定一个学习任务，今天突然被叫出去了，所以只好靠晚上来把任务补完。
埋头写题时，时间过得飞快，等他写完几张卷子抬头一看，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十二点。匆匆忙忙地洗完澡后，正打算睡觉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。
安静的夜里，手机铃声显得格外突兀。
他手忙脚乱地从外套口袋掏出手机，看着陌生号码的来电，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。
不过他没开口，而是等着对方先说话。
“喂？”
……
“周扬？”
对面的人显然是对他接了电话不出声而紧张起来，连语气都变得有些焦急。
“你怎么了？周扬？”
听出了对方的声音后，周扬的心倒是平静了许多。
他低声问道，“有事吗？”
对面听他说话了，语气也平和了下来，“怎么还没睡？”
周扬看了一眼时间，冷声回道，“要睡了。”
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对他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免疫，不但不识好歹，反倒还黏糊起来，“你今天在家都干嘛了？”
周扬往床边走去，“写作业。”
“老师布置的作业你都写完了？明天可以给我看看吗？我还有好几题都空着。”
周扬将薄被拉到了自己的上腹。
“不给。”
对方像是叹了口气，低声抱怨，“好歹是同桌…”
靠在枕头上的周扬扯了扯嘴角，想着两人中间分明还隔着一条走廊，哪里是同桌了。
于是冷声提醒，“我同桌是郑行。”
“好吧…”对面嘀咕，“那我明天去找郑行要作业。”
周扬对他的逻辑叹服不已，沉声道，“随便你，我要睡了。”
显然，电话那头的人并不满足这短短三分钟的通话，又黏糊糊地叫了一声周扬，沉闷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到耳朵，像电流般，突然让周扬想起了他趴在自己身后的时候。
周扬急忙屏住呼吸，飞快地挂断了电话。
坐在床上过了半分钟他才缓和过来，他不断地深呼吸着，胸腔内一颗心怦怦直跳。
然后“叭”地一声，他侧身倒在了床上。
不止是心跳的异常，更让他难堪的是被子里面。
他伸手关上了房间里的灯，黑暗中，忍受着身体内的某种异动，又打开了手机。
然后才发现刚才那通电话，是贺译拨过来的第三个。
莫名其妙。
周扬拧着眉，偷偷将贺译的号码又保存了起来，并且给了他一个非常贴切的备注。
牛皮糖。
脑子里一团乱麻，他从未想过自己在九中的日子能如此安心，原本来之前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，没想到竟出乎了他的意料。
大雨那天，从乔一涧的话里他就知道了，他在九中的所有事都被他打探清楚了，而他却一句话也没问，只是担心自己能不能去一中参加运动会。
感激如潮水，带着他们的吵闹声冲进了周扬的世界。
潮水退去，周扬独自一人走在海边，看着自己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，他在想，也许过不了两天贺译就该知道他在九中的所有事情了。
到那时候，他对自己会不会也如同潮水一般，仍旧向他奔涌而来。
周扬闭上了眼睛，他不知道。
贺译和乔一涧他们给的东西根本就不一样。
那是周扬从未期盼过的东西，曾经的他不管是闪闪发光还是遭人挖苦，从未有人会让他思考这个问题，不管对方是男生还是女生，他心底永远都是波澜不惊，还曾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问题。
直到贺译出现。
又嚣张又笨拙。
未喷发的火山逐渐冷却下来，周扬翻了个身，在梦与现实的边缘慢慢睡了过去。
在梦里，天与海都是灰色的，四面八方的都是震耳欲聋的风声，大海的中间仿佛有个巨大的漩涡，将海水全部吸了进去。
周扬看着海水急退而去，拼命地朝大海奔去，可不管他怎么努力去跑，都追不上那倒退的潮水。
太累了，他蜷缩在干涸的沙滩上，任由大风掀翻他的衣服与头发…
他不想再追了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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