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蟒依然缠绕在唐燃身上，待坑底激起的碎石尘埃落定，白色蟒瞳死盯住唐燃双眼。
冰凉分叉的舌芯随着嘶嘶声，往唐燃脸上一舔。
“呸！”唐燃吐掉不小心吃进嘴里的灰，“小白你就说你是不是傻？！你主人让你干我你就真干吗？！”
“嘶——”当然真干。
好久没打架了，白蟒嘴里淡出鸟，人的血肉可比大虫子看上去好吃的多。
唐燃根本没想跟乔望动手。
以前他们一起出过生，入过死。
虽然只有45匹配度也没有进行过任何类型的结合，按说默契度一定不足，向导会很难驾驭哨兵。
可乔望的战斗套路完全无视了这种风险。
别的向导都老老实实在战场寻找最佳站位，紧紧追随着哨兵。
乔望是自己找个虫子最密集的位置站桩。
唐燃如果敢往乔望的辅助区域之外冲，就会被他用一根掺了向导素的精神套索拽回来。
乔望所到之处，被他辅助的哨兵必须配合他的战术。
不能乱冲，不能乱打，且战斗往往会因乔望正确的判断大获全胜。
唐燃扭动身体，“乔望！我不可能把麒麟放出来跟你打的！”
想挣脱白蟒，还怕伤了它乔望会不高兴。
突破到黑暗级之后，唐燃力量更强了，白蟒眼看就要捆不住他。
两只手臂从白蟒缠绕中解脱，唐燃用力推着蟒身试图脱困。
乔望感受到唐燃身上这股蛮力。
感慨这家伙突破了黑暗级实力大增，非昔日能比。
作为同级别，真打起来，乔望一个向导肯定会被唐燃摁在地上摩擦。
毕竟哨兵所有的技能都侧重攻击。
向导的技能则完全侧重辅助，只有突破光明级才能掌握个意志审判……
“乔望！”凌诏跑到坑边往下看看。
还好，唐燃和白蟒只是互相拉扯，他们都没受伤。
凌诏转手去拽双脚浮空的乔望，“别打了，他真的没把我怎么样！”
乔望缓缓转头垂眸，“你就当我是斩妖除魔，替天行道。”
“斩什么妖！”唐燃指着坑上面骂，“老子是堂堂黑暗级哨兵！”
乔望再将视线转回坑底，“所以你就可以恃强凌弱。”
“有病吧！”唐燃烦躁的一巴掌扇开在他脸跟前嘶嘶叫唤的蟒脑袋，“你们俩上瘾是吧？！一个演圣母，另一个秀茶艺！你俩做戏给谁看？！老子不吃这一套！！”
放嘴炮不是乔望的风格，何况跟唐燃话不投机半句多。
他张开手掌释放出大量灰色向导素形成一柄巨剑，剑尖指在唐燃鼻尖上。
又是这招，唐燃盯着剑尖都快斗鸡眼了，“你有没有点新花样了？把你破山寨大天使之剑收起来！”
乔望冷冷一笑，“不打可以，磕头认错。”
剑又近了些，尖端戳在了唐燃眉心。
“我不认！我没错！”唐燃额前凝聚一股精神力怼到剑上，“乔望你少在这嚣张！我以前五星弄不过你，现在还搞不过个同级向导，我这黑暗级也别做了，干脆到街上摆摊卖红……”
基地穹顶之内，警报声变得更加急促。
穿插在警报声里的语音通知嘹亮的播报：
“基地西南方荒野沙丘检测到虫族精神力，请各位学员留在宿舍不要外出！”
“请全体教官全力支撑穹顶屏障，保卫基地安全！”
“请黑暗级哨兵唐统帅、光明级向导乔统帅两位贵客前往荒野沙丘消灭虫族！”
凌诏回头看见宿舍门口的教官们已经纷纷仰头，将各自的精神力或向导素向天空的穹顶遮罩输送过去。
“乔望！！”他抱住乔望一条腿，“你听到没有！虫族在基地附近出现了！你们有任务！”
乔望凝神扩出感知光环。
荒野中那一片面积不大的沙丘中，确实出现了虫族洞穴，恶心的沙虫快要钻出地表了。
向导素长剑消失，和白蟒一同化成灰烟回归乔望身体。
唐燃从坑里跳出来，一把按住乔望肩膀，“走！”
乔望同时把凌诏拎起来横抱在怀。
“你带他干什么？！”唐燃瞪了凌诏一眼。
乔望根本没有解释的意思，不答反问：“你走不走？”
执行紧急任务，向导需要借助哨兵逆天的移速。
唐燃好战，发现强力的虫族肯定要上。
没有向导他也会上。
何况他还有俩。
他顿了顿，改成单臂搂住乔望后背的姿势。
嗡！一声爆音制造出汹涌的气浪，把宿舍楼门口一群教官吹的几乎站不住。
眨眼间，凌诏已经到了高低起伏的沙丘之中。
黄色沙层正在震颤，地面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向上顶动，随时可能破土而出。
乔望将凌诏放下，在他身上布了层灰色屏障后，率先抬步往动荡的位置冲去。
唐燃斜眼瞄凌诏。
凌诏怕乔望有危险，指着他背影，“你赶紧去帮他啊！”
“沙虫。”唐燃也是到了沙丘才发现敌人不过是一群战五渣，他右手掐了下指甲盖，“就这么一点点威胁，我上不上关系都不大。何况什么时候轮到你对我发号施令了？你这个小破一星垃圾……”
一道绳索甩过来，唐燃没能说完后面的话就被乔望给拽着扔进了沙子堆里。
刚在训练基地吃了灰，这会儿又吃沙子。
唐燃跳出来呸了几口。
直径足有一米的巨大沙虫嘶嚎着从沙丘钻出。
由于钻的太快，表面沙层像喷泉一样又扑了唐燃一身一脸。
“我真是艹了！！”唐燃也懒得呸了，召出麒麟兽，“去！弄死它们！”
“吼！！！”麒麟兽身形瞬间膨胀成一辆装甲车大小，带出连绵的残影呼啸而去。
唐燃拍拍衣服裤子，自言自语着走回凌诏身边，“还以为是什么牛逼虫子，白激动一场。”
“可乔望是向导，他怎么战斗啊？”凌诏视野被麒麟兽掀起的沙浪挡住，他看不见乔望了。
“精神体能打就行了，就这些破虫子根本不是它们对手。”唐燃说着，盘腿一屁股坐在沙地上。
凌诏不敢私自行动，现在乔望带着两只精神体在战斗，战局中沙虫和精神体吼叫的声音此起彼伏。
唐燃就在身边，凌诏身上套着保护屏障，留在原地是最安全的。
“你姓站的？”唐燃讨厌自己坐下了身边还有个杵着的，“沙虫不危险，但是血厚耐打，估计要等一阵了，你坐下。”
凌诏看看唐燃，再看看那一片黄沙。
他还是不太敢惹黑暗级哨兵，乖乖蹲了下去。
唐燃见凌诏这个蹲着的姿势，膝盖都能碰到锁骨。
皱眉问：“你这么瘦，营养不良？挑食？”可别像乔望，嫌这嫌那，吃什么都要挑个一二三。
凌诏急得很，哪有心思考虑怎么回答唐燃。
直白的回：“以前在福利院，打饭的时候抢不过别人，总挨饿。”
饿这个字就是不禁念叨，唐燃肚子里咕噜一声。
今天实在太折腾，都过了饭点了，他什么都没能吃上。
掏掏裤兜，唐燃拿出个包在薄膜里的，凉透的糯米团子。
剥开塑料膜咬了口。
凌诏一直紧盯战况，忽而闻到股糯米味，转过来。
“没你份，就这一个。”唐燃又咬了一大口，心说想虎口夺食？
你快歇菜吧，破烂小屁孩。
糯米团子就剩一小半了。
塑料膜，撒了糖粉的糯米团，记忆深处模糊的细节钻进凌诏脑海。
如果先前他明知事实如此还打从心底里拒绝承认，现在，他没法再自欺欺人。
十年前父母惨死后，亲手杀了虫子把凌诏从幽闭的衣柜里抱出来的人，就是唐燃。
那时哨兵眉目温柔说的一句话也被凌诏记起来了。
他说：“对不起，我来晚了。”
凌诏当时被吓傻了，失去了说话的能力。
年幼的他明明想告诉那位哨兵，“你没有对不起我，谢谢你救了我。”
轻浅颤抖的话随着思绪脱口而出。
唐燃一怔。
觉醒后这十几年，唐燃从还是训练学员开始就在执行任务。
一开始，去各个受袭的社区解救人类。
后来，上前线攻打虫族。
到了突破黑暗级的关键点他才被调回管理塔。
从唐燃手上救下的人不计其数。
其中有感恩的，更有因为刚刚失去亲人而打骂他，责怪他来的太晚的。
见多了这些之后，现在唐燃已经对普通人类的反应麻木了。
凌诏喃喃自语的这句话，平平无奇，唐燃听过无数次。
之前想杀凌诏时，唐燃大概从凌诏的提问里得知这孩子小时候可能也被他救过。
然而救与被救，根本不值得再提起。
反正人活着就会被虫子视为猎物，人类和虫族的战斗，不死不休。
生命随时可能终止，却也在不断诞生新的。
他的怔愣，是因为结合后与凌诏间时隐时现的强烈共感。
那种感觉一旦冒出来，唐燃根本忽视不了。
凌诏感谢的话之后还藏着一句，“你胳膊流血了，疼不疼？我给你吹一吹。”
普通人类和觉醒人类之间有壁，正常人都觉得哨兵向导都是铁打的，坚强无比，感觉不到痛苦。
只有十年前的一个孩子，哭的像个从下水道掏出来的可怜兮兮的小耗子。
那孩子扒住唐燃胳膊，往他流血的伤口上吹了好半天，却一个字都不说。
记忆一旦触发，所有的画面像拼图一样拼在一起。
对了，那个小可怜耗子就是秀秀气气的，五官哪哪都不张扬，可凑在一起，却还挺好看。
好看的跟现在的凌诏都能一一对应上。
唐燃嚼着咽下这一口，伸出胳膊，把剩下的小半糯米团子递过去，低声问：“你原来会说话啊？我以为你是个小哑巴。”
只是想起细节罢了，凌诏本来还没太大情绪的。
小半的糯米团送到眼前，他就接下来，咬了一小口。
唐燃在他身边又说：“我经常受伤，习惯之后不会觉得疼，你不用再给我吹了。”
说完大手张开揉乱小向导的头发。
凌诏眼泪不受控制流了出来，顺着下巴滴落进沙土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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