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秋央了凤二娘许久,知她心中不豫,有意难为她些,石秋全默默受下。

    然今日无论如何要去找元期一趟的,软磨硬泡的凤二娘终是松了口。

    赶去元期去处门是锁上的,她有钥匙,要去袖中拿时,正巧余光看到他走来,手里抱着卷轴,一副外出归来模样。

    元期见到她独自一人,皱起眉,大步过去:“你的膝盖如何了?”

    石秋一愣,手指不自觉抓了抓腿侧的衣裙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我膝盖受伤的?”

    元期开锁的手顿了下,下一刻听得细微声响,他推开门。

    “走路一瘸一拐的,叫我如何不知晓?”

    元期将卷轴让她拿着,他则扶着石秋向屋里走。

    “你看到我了?怎么不叫我?”

    “离得远,只看到似是瘸腿,不过被你昨日爽约一日不见,如何想到你竟成了伤患,让我哪里敢相认?”

    提起昨日,石秋颇为心虚,不顾的其它,坐着椅子,将卷轴放到桌上,拿出袖中的信给他。

    “我给你写了信的,只是昨日特殊,送出去几许困难,我是被迫禁了足,爽约全非我本意。我还想吃你给我做的饭呢。”

    元期手里捏着薄薄的相折的纸张,眸中神色变换,他垂眸掩去,将信放入怀里。

    他蹲下来,轻轻抚在她的膝上,与她平视:“为何会膝盖受伤?”

    石秋不知如何解释,仅道:“只是嫌我不够听话。”

    他却不说话了,缄默着。

    不知为何,最近几年在他面前,她愈发有种莫名的感受,似压迫又或什么她说不出口的感觉。

    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讨论,也知晓元期总会因这些事生她气,“你别生气,不疼的,药膏很有效,没两日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元期应着声。

    石秋手一抬碰到桌上的卷轴,她连忙转了话头:“你去卖画了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石秋耸拉了脑袋,几多泄气。

    元期站起身,“我去给你做饭,快点想想怎么哄我,昨日行径实在罪大恶极。”

    石秋抬起脸,展了笑容:“我帮你烧柴如何?”

    “此事还是别了,白白嫩嫩的,熏黑了就变丑了。你在这儿好好待着,莫要添乱。”

    她听笑了,佯嗔:“我哪有。”

    入夜。

    出乎石秋预料,恩客竟又来了。

    洗漱后,石秋熄了烛涂了药,坐在床上探身将帷帐从软钩放下。

    睡得迷迷糊糊之际,只觉得颈侧濡湿,密密麻麻的,引得她升出酥麻意,身上很沉,直至细微的痛感在锁骨处传来,石秋霎时清明。

    一瞬的慌乱过后心很快静下来。

    她伸着手胡乱摸着,摸到他的头颅,顺过他的发,再偏移些,他的耳朵,下颌。

    “你还在平城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衣扣一粒粒扭开。

    石秋仰着颈,偏着脑袋,胸脯起伏。

    “今晚不急着离开了?”

    黑夜中,除去模糊的视觉,其它感官被一一放大,石秋听到他窸窸窣窣的动作,下一刻温热的唇落在耳垂,轻轻吮咬着。

    她听到他又“嗯”了声。

    自然而然的,一点点一寸寸相触,眼睛,鼻梁,脸颊,直至唇角,又完完全全被覆盖。

    她可以清晰感受到他的动作,可以明显察知对方的变化。

    里衣早已散乱,唇舌交缠,他一手抚在她的香腮边,拱起背,另一只手解衣,石秋早已软作一团,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放到他的胸前,手指碰到纽扣,她便颤着手帮他松扣。

    费了好一会儿时间才全部解开,使她的手腕觉出酸意,虚虚搭在他的肩颈。

    他已是衣衫尽去,而她却仍在身上散散遮着。

    他的唇终是放过她,石秋有一刹那觉得嘴唇和舌皆不是自己的了。她的呼吸逐渐失了频率,与他渐重的鼻息同在魆黑的夜中融合。

    石秋睡觉时不爱穿小衣,他再清楚不过。

    拂去衣摆只一探,尽可握的。

    他以往不甚玩花样,今日不知为何总在折磨她,里衣半褪不褪,用牙给她解开了衣扣。石秋伸臂要去衣,他却抓着她的细膊硬要她环在他的脖颈。

    敞着怀当真惹人羞,石秋就捏着拳头打他肩背。

    硬邦邦的,反倒将她打疼了去。

    她哼哼着声气儿,入他耳中却是又软又甜,险些让他无法克制,想将衣料撕碎了扔了。

    他将她的手扯到跟前,放到唇边亲了亲。

    一根一根手指,轻轻咬着指尖。

    直亲咬的石秋心尖一颤,脚趾不由蜷缩。

    至于何时衣物给去的,石秋早没了印象。

    早在他的唇顺着锁骨绵延而下时,她便溺入海中。

    但她感受到,膝盖被人轻柔地碰触和亲吻。

    这般像被珍爱,让她心颤之余记起,这次一定要和他说明心意的。

    是以,她窝在他怀里,强撑着不住耸拉的眼皮看着他。

    她很紧张,以至要说的话在心里反复揣摩,反复建设着,当她捏着手心终于决定脱口告诉他时,他的唇印在她额上。

    石秋听到一声低低的喟叹。

    令她的勇气稍打折扣,她挪了挪脑袋,想看着他的眼睛,然而被他拥进怀里。

    于是她看到他略滚动的喉结。

    而后,她想说的话皆被扼杀在肚子里。

    他的手掌就像以往那样抚在她的背,他的话却像平城的早雾,白白茫茫看不透又渗着股凉意。

    他说:“我以后怕是不来了,你别担心,我并未与凤二娘说道,且当作如常,只是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石秋怔,觉得她小心翼翼,不断堆积起的勇气像白日那个她不小心打碎的瓷杯,碎得彻底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她听到她如是问,尾音甚至发抖发颤,她的身子也是。

    他感受得到,便将她抱得更紧,轻轻拍着她的后背。

    “有些事要离开很久。”

    很是轻描淡写,再多的她知道他不会再说。石秋这才想起来,三年来除了床榻鱼水,他们还有什么接触?

    她甚至不知他姓名,甚至没有哪一次在亮堂的屋子里,围桌谈话。

    石秋忽而庆幸,庆幸自己没有先说出口,没有让自己陷入尴尬无法收场的局面,没有让她可笑的留恋在他面前显露。

    只是,三年,无数个夜,她将太多话讲给他听,而他又太过温柔地开解和安慰。

    她突然想起三年前,一切事情的开端,凤二娘意味深长对她说的话。

    “如今世道的女子,对身体是有执念的,环春楼唯一一好便是打破了这种世人强加给我们女子的执念,你不能有,你也不必有。男子来此寻欢作乐,你且当作他是你又一过客便是,是解你欲望的又一人。而你要是真的选择仅他一人,你可要小心,因身体的归属而对他产生不该有的感情。”

    前一段话其实石秋听过很多次,是凤二娘用来开解想不开的姑娘们的说词,包括林照亦在凤二娘对娘亲芝兰说道时听过无数次。

    然,此段话很大弊端时,环春楼的女子很难有选择权,是被解了欲望,还是被当作玩物用来解欲。

    凤二娘避而不谈的,是环春楼最后妥协女子们埋在心底的自欺欺人一面。

    石秋最终在能选择时选择了在凤二娘看来危险的后者。

    此后三年,石秋从未再去想过凤二娘的这段话,然而此时,她不知道,看不懂。

    于是只好庆幸,她没有踏出去。

    可她知,她需要亲自为三年岁月画上句号。

    “三日后。”

    她从他怀里撤离身子,让她能够看到他的眼睛。

    即便此时,他的眼睛亦是温柔的,让她的心窒了窒。

    她压抑着翻涌而上的苦涩:“三日后再来一次吧?作为告别。”

    他没有说话,之后是很久很久的沉默,久到石秋垂下了眼睑,想着不管不顾算了,睡一觉就是。

    很晚了,她也要睡了。

    他动作轻柔地托起她的脸,她便掀开眼看他。

    吻落在唇角。

    他的回复亦在唇间散开。

    他说:“好。”

    -

    这两日听仲熙说在查赵洪才,那副字画林照已经知晓,画中别意仲熙也和她说了去。

    只是林照并未参与,仅在王府中待着,平日去藏书阁看书,或是在厨房做豆腐花磨练厨艺。

    这一日,林照突然收到西巷中院落原主人的信件,说是另有人看上,询问她是否确定要买,邀她后日再行一看,以便敲下最终决定。

    等仲熙回来时,林照将这事说给他听。

    仲熙却是舒展了拧起的眉头,他一直派梁泽注意文记铺动向,故而前几日已经得知宋玉度和元期碰了面,但具体发生什么并不知晓。

    而至于为什么没有选择直接盯紧宋玉度,是因多番考虑并无必要,宋玉度手中掌握的应比他要少,而设身处地,最直接的突破点就是文记铺。

    仲熙得知后左思右想去了一次文记铺,借字画问元期是否还过来卖旁的画,文在书一听叹气,将元期携画而来,宋玉度买画的事尽数告诉了去。

    正愁无法正当而不刻意地去见元期,亦查看二人动静,这下正巧机会来了。

    虽不知宋玉度和元期他们二人何时见面,总不过有了借口。

    “明日我陪你去。”仲熙道。

    林照一瞧他模样,怕是有事,脱口而出:“有正事?”

    见他不动声色蹙眉,她又忙抬手制止:“好,你不用和我说。”

    仲熙: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将她的手扒拉下来。

    “的确有事——”

    林照打断他:“你不方便就不用说,我也不想多知道。”

    他偏道:“我想和你说,听不听是你的事,说不说是我的事。”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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